《資源再生》雜志國內統(tǒng)一刊號為：CN11-5544/TF，國際標準連續(xù)出版物號為：ISSN 1673-7776。郵發(fā)代號：80-126
在全球資源爭奪日益激烈的今天，原材料的獲取已不再是單純的經(jīng)濟行為，而成為國家安全與地緣政治競爭的關鍵。隨著綠色轉型、數(shù)字革命、國防和高端制造對稀有資源需求的爆發(fā)式增長，關鍵原材料的重要性迅速上升。資源供應的脆弱性，在新冠疫情、俄烏沖突等一系列地緣沖突中被放大，使得自主、可控、可持續(xù)的資源供應體系成為全球主要經(jīng)濟體的戰(zhàn)略必選項。
在這場資源再平衡的浪潮中，再生材料迅速躍升為重要力量。再生材料不僅能緩解初級資源開采的環(huán)境壓力，還能通過循環(huán)利用，開辟出一條環(huán)境友好、經(jīng)濟高效且政治風險更低的供應路徑。再生材料，正成為國家自主資源體系的核心支柱。
2024年4月，歐盟正式發(fā)布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（Regulation (EU) 2024/1252），建立起確保戰(zhàn)略關鍵原材料安全與可持續(xù)供應的框架。這部法規(guī)第一次以系統(tǒng)和高位的方式，將循環(huán)利用與再生材料納入產(chǎn)戰(zhàn)略的中央位置，提出到2030年要實現(xiàn)“至少25%的戰(zhàn)略原材料消費量通過回收獲得”的目標。再生材料的地位，不再是對初級開采的簡單補充，而是未來國家供應安全與綠色轉型不可替代的基石。
本文圍繞歐盟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，深入分析再生材料在歐盟發(fā)展戰(zhàn)略中的重要地位，厘清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如何建立系統(tǒng)的再生材料利用路徑，探討再生材料應用在多重維度中的重要價值。
一、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出臺背景
關鍵原材料（Critical Raw Materials,CRM）泛指那些對經(jīng)濟安全、戰(zhàn)略產(chǎn)業(yè)極為重要，但供應風險極高的資源。關鍵原材料的現(xiàn)有供應模式使得供應高度集中，在新冠疫情以及地緣政治風險疊加之下，全球主要經(jīng)濟體對原材料安全高度警覺。
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在其2022年國情咨文演講中宣布了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，呼吁通過實現(xiàn)關鍵原材料的多元化并確保其國內可持續(xù)供應，解決歐盟對進口關鍵原材料的依賴。歐盟在其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序言中坦言：“獲取原材料對于歐盟經(jīng)濟和內部市場的運作至關重要”，而由于高度依賴外部供應，“供應中斷的風險正在增加”。例如世界上用于電池的鈷63%于剛果民主共和國開采；歐盟所需的鎂97%來源于中國；100%用于永磁體的稀土元素在中國提煉；歐盟所需的硼酸鹽98%來源于土耳其。
圖1 部分高依存度的關鍵原材料（來源：歐盟委員會）
歐盟委員會自2011年以來一直在評估原材料的關鍵性。此后，委員會每三年發(fā)布一次歐盟關鍵原材料清單的更新。2023年，委員會對87種材料的供應風險及其對歐盟經(jīng)濟的重要性進行了分析。現(xiàn)有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共包括9章49條和5個附件，9章分別為：總則、歐盟戰(zhàn)略和關鍵原材料、強化歐盟原材料價值鏈、風險監(jiān)控與減輕、可持續(xù)性、治理、授權與委員會程序、修正案、最終條款。5個附件分別為：戰(zhàn)略性原材料、關鍵原材料、戰(zhàn)略項目認定標準的評估、認證體系的標準、環(huán)境足跡。
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明確了三大支柱目。.一是增強自身供應能力。在開采、加工和回收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設定具體產(chǎn)能基準（如2030年前，至少10%的戰(zhàn)略材料在歐盟本土開采，40%在本地加工）。二是提高循環(huán)性與再生利用。到2030年，戰(zhàn)略原材料至少25%的消費量來自回收。三是實現(xiàn)供應多元化。避免對單一國家的依賴，任何單一第三國供應比例不得超過65%。
《歐盟關鍵原材料法案》把“再生材料的開發(fā)與利用”提升到了重要位置，將循環(huán)利用視為供應鏈韌性的重要支柱。歐盟認識到：“預計未來幾十年內，歐盟戰(zhàn)略原材料消費中越來越多的部分可以通過二次原材料來滿足。”
二、關鍵原材料的定義
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確定了兩份原材料清單（34種關鍵原材料和17種戰(zhàn)略原材料），其中關鍵原材料清單包括所有戰(zhàn)略原材料以及對整個歐盟經(jīng)濟具有高度重要性的其他原材料，即戰(zhàn)略原材料是關鍵原材料的子集。
（一）關鍵原材料定義與清單
法案基于原材料經(jīng)濟重要性和供應風險度確定其是否為關鍵原材料，經(jīng)濟重要性和供應風險的計算由六項指標測量得出，分別是原材料的經(jīng)濟重要性（EI）、原材料經(jīng)濟重要性替代指數(shù)（SIEI）、原材料供應風險（SR）、原材料進口依賴度（IR）、原材料的赫芬達爾-赫希曼指數(shù)（HHIWGI）與原材料供應風險替代指數(shù)（SISR）。經(jīng)確定后的34種關鍵原材料清單如表1所示。
表1 34種關鍵原材料清單與主要用途說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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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號 |
材料（英文） |
材料（中文） |
主要用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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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) |
antimony |
銻（Sb） |
用于電池、合金、半導體及防火材料等領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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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b) |
arsenic |
砷（As） |
用于半導體、殺蟲劑、銅合金及木材防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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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c) |
bauxite/alumina/aluminium |
鋁土礦/鋁土礦/鋁（Al） |
主要用于鋁生產(chǎn)、航空航天、建筑材料及包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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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d) |
baryte |
重晶石（BaSO?） |
主要用于油氣鉆探中的鉆井泥漿、醫(yī)學成像、塑料添加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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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e) |
beryllium |
鈹（Be） |
用于高性能合金、核反應堆、航空航天及電子工業(yè)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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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f) |
bismuth |
鉍（Bi） |
用于無鉛合金、化妝品、藥物（如止痛藥）及火焰阻燃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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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g) |
boron |
硼（B） |
用于玻璃制造、核反應堆、農業(yè)肥料、半導體制造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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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h) |
cobalt |
鈷（Co） |
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鋰電池）、合金、磁性材料及催化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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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i) |
coking coal |
焦煤（Coking coal） |
主要用于鋼鐵生產(chǎn)、能源發(fā)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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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j) |
copper |
銅（Cu） |
用于電纜、電子設備、建筑材料及太陽能電池板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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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k) |
feldspar |
長石（KAlSi?O?） |
主要用于陶瓷、玻璃、建筑材料及冶金行業(yè)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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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l) |
fluorspar |
輝石礦（CaF?） |
用于生產(chǎn)氟化物、冶金、鋁土礦冶煉和冷卻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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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m) |
gallium |
鎵（Ga） |
用于半導體、LED、太陽能電池及航空航天領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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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n) |
germanium |
鍺（Ge） |
用于光纖、電子設備、紅外光學以及太陽能電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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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o) |
hafnium |
鉿（Hf） |
用于核反應堆、航空航天、電子設備及高溫合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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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) |
helium |
氦（He） |
用于氣球、冷卻系統(tǒng)、MRI成像、低溫技術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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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q) |
heavy rare earth elements |
重稀土元素 |
用于高科技磁體、催化劑、顯示屏及電動車電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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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r) |
light rare earth elements |
輕稀土元素 |
用于強力磁鐵、光學、電子設備、LED照明及電動汽車電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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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s) |
lithium |
鋰（Li） |
主要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鋰電池）、航空航天及制藥行業(yè)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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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t) |
magnesium |
鎂（Mg） |
用于鋁合金、飛機制造、汽車、鋼鐵生產(chǎn)及防火材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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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u) |
manganese |
錳（Mn） |
用于鋼鐵生產(chǎn)、電池、合金和鋰電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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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v) |
graphite |
石墨（C） |
用于電池、電動汽車、鉛筆、潤滑劑和導電材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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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w) |
nickel — battery grade |
鎳 — 電池級（Ni） |
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電動車電池）、合金、催化劑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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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x) |
niobium |
鈮（Nb） |
用于超導體、合金、航空航天、汽車及電子設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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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y) |
phosphate rock |
磷礦（Phosphate rock） |
主要用于肥料、食品添加劑、化學制品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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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z) |
phosphorus |
磷（P） |
用于肥料、食品、化工、清潔劑及水處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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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a) |
platinum group metals |
鉑族金屬（Pt） |
用于催化劑、珠寶、電子設備、汽車催化轉換器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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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b) |
scandium |
鈧（Sc） |
用于高強度合金、燃料電池及航空航天領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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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c) |
silicon metal |
硅金屬（Si） |
用于太陽能電池、半導體、合金、電子設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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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d) |
strontium |
鍶（Sr） |
用于煙花、磁鐵、玻璃制造及鉛酸電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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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e) |
tantalum |
鉭（Ta） |
用于電子元件、飛機引擎、核反應堆及醫(yī)療設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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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f) |
titanium metal |
鈦（金屬）（Ti） |
用于航空航天、醫(yī)療、海洋設備、體育器材及合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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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g) |
tungsten |
鎢（W） |
用于高溫合金、電子元件、礦業(yè)及光學應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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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h) |
vanadium |
釩（V） |
用于鋼鐵生產(chǎn)、合金、電池技術及催化劑。 |
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(shù)（Herfindahl-Hirschman Index，簡稱HHI）是一種用來衡量市場集中度的指標，通常用于經(jīng)濟學、競爭政策以及反壟斷法中。它反映了一個市場上各個公司相對于市場總規(guī)模的份額分布情況，用于評估市場的競爭或壟斷程度。
（二）戰(zhàn)略原材料定義與清單
法案基于原材料對綠色和數(shù)字化轉型以及國防和航空航天應用的相關性來確定其戰(zhàn)略重要性：（a）以原材料作為投入的戰(zhàn)略技術的數(shù)量；（b）制造相關戰(zhàn)略技術所需的原材料數(shù)量；（c）相關戰(zhàn)略技術的全球預期需求。經(jīng)確定后的17種戰(zhàn)略原材料清單如表2所示。
表2 17種戰(zhàn)略原材料清單與主要用途說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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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號 |
材料（英文） |
材料（中文） |
主要用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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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a) |
bauxite/alumina/aluminium |
鋁土礦/鋁土礦/鋁（Al） |
用于鋁生產(chǎn)、航空航天、建筑材料、電力傳輸、包裝材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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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b) |
bismuth |
鉍（Bi） |
用于無鉛合金、化妝品、藥物（如止痛藥）、火焰阻燃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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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c) |
boron — metallurgy grade |
硼 — 冶金級（B） |
用于鋼鐵、鋁合金、玻璃、半導體、核反應堆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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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d) |
cobalt |
鈷（Co） |
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鋰電池）、合金、磁性材料、催化劑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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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e) |
copper |
銅（Cu） |
用于電纜、電子設備、建筑材料、太陽能電池板、汽車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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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f) |
gallium |
鎵（Ga） |
用于半導體、LED、太陽能電池、航空航天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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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g) |
germanium |
鍺（Ge） |
用于光纖、電子設備、紅外光學、太陽能電池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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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h) |
lithium — battery grade |
鋰 — 電池級（Li） |
主要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鋰電池）、電動汽車、儲能系統(tǒng)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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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i) |
magnesium metal |
鎂（金屬）（Mg） |
用于鋁合金、飛機制造、汽車、鋼鐵生產(chǎn)、防火材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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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j) |
manganese — battery grade |
錳 — 電池級（Mn） |
用于鋰電池、鋼鐵生產(chǎn)、合金、電動汽車等。 |
|
(k) |
graphite — battery grade |
石墨 — 電池級（C） |
用于鋰電池、電動汽車、鉛筆、潤滑劑、導電材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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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l) |
nickel — battery grade |
鎳 — 電池級（Ni） |
用于電池（尤其是電動車電池）、合金、催化劑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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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m) |
platinum group metals |
鉑族金屬（Pt） |
用于催化劑、珠寶、汽車催化轉換器、電子設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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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n) |
rare earth elements for permanent magnets (Nd, Pr, Tb, Dy, Gd, Sm, and Ce) |
永久磁鐵用稀土元素（釹、銪、鋱、鏑、釓、釤、鈰） |
用于高性能磁體、電動汽車、電池、風力發(fā)電機、電子設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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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o) |
silicon metal |
硅金屬（Si） |
用于半導體、太陽能電池、合金、電子設備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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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) |
titanium metal |
鈦（金屬）（Ti） |
用于航空航天、醫(yī)療、海洋設備、體育器材、合金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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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q) |
tungsten |
鎢（W） |
用于高溫合金、電子元件、礦業(yè)開采、光學應用等。 |
三、關鍵原材料法案的落地
（一）首次界定含高價值關鍵原材料品類與分布
法案指出，應優(yōu)先針對那些含有高比例關鍵原材料的廢物流進行回收，例如：廢舊電池（鋰、鈷、鎳）、電子廢棄物（稀土、鉭、金、銀）、報廢車輛和風力發(fā)電設備（永磁體中的釹、鐠、鏑等）。特別是對于永磁體（Permanent Magnets），由于大多數(shù)永磁體含有關鍵原材料，如釹、鐠、鏑和鋱、硼、釤、鎳或鈷，法規(guī)要求：生產(chǎn)商必須標明其產(chǎn)品中永磁體的存在、化學成分和位置；推動建立永磁體回收標準，并逐步設定最低再生材料含量要求。這一點極具戰(zhàn)略意義，因為永磁體被廣泛應用于各種產(chǎn)品中，其中風力渦輪機和電動汽車是最重要且增長最快的領域，但其他產(chǎn)品如磁共振成像設備、工業(yè)機器人、輕型交通工具、冷卻發(fā)電機、熱泵、電動機、工業(yè)電動泵、自動洗衣機、滾筒烘干機、微波爐、吸塵器和洗碗機等也含有大量可回收的永磁體。當永磁體包含在其他產(chǎn)品中時，也應包括在內。
（二）設定最低再生材料含量成為法案落實的重要抓手
法案設定了到2030年針對整體戰(zhàn)略原材料（Strategic Raw Materials, SRMs）設定最低回收目標（至少25%的戰(zhàn)略原材料消費量通過回收獲得）的，而非對每種材料單獨規(guī)定最低再生材料使用比例。但對于某些關鍵材料，如鋰、鎳和鈷，歐盟在電池法案中設定了具體的回收利用要求：自2031年起，所有入盟電池必須含有特定再生材料（RMs）的最低比例要求（即再生材料占比目標，RC），其來源可包括電池制造廢料或消費后廢棄物（不限于電池）。具體而言，鋰（Li）、鎳（Ni）的RC目標在2031年分別為6%和16%，至2036年分別提升至12%和26%；鈷（Co）的RC目標在2031年為16%，2036年升至26%。鉛金屬的RC目標則維持在2031年和2036年均為85%。這些比例將作為產(chǎn)品設計、制造、投放市場的合規(guī)門檻，并有望納入綠色公共采購標準及戰(zhàn)略項目支持條件之中。企業(yè)若無法滿足最低回收含量要求，未來可能面臨市場準入限制或失去政策激勵。此外，最低再生含量指標還將與歐盟層面建設的原材料信息平臺相結合，企業(yè)需定期上傳回收利用數(shù)據(jù)，以接受評估和核查。這一做法不僅強化了監(jiān)管可執(zhí)行性，也將促進成員國在回收體系建設、技術投資和數(shù)據(jù)追溯方面的投入。為了確?；厥詹牧系馁|量和可持續(xù)性，法案要求建立可信賴的認證體系，對回收材料進行獨立第三方認證。開發(fā)環(huán)境足跡測算體系，要求關鍵原材料（包括再生材料）標明環(huán)境影響等級，為歐盟實現(xiàn)2030年“25%回收目標”提供了制度保障。
（三）建立多層級治理與監(jiān)測機制保障法案執(zhí)行
關鍵原材料法案下一步的實施，主要是由歐盟層面統(tǒng)籌協(xié)調，各成員國具體執(zhí)行與配合。
歐盟層面設立或指定“關鍵原材料委員會”，由歐盟委員會主導，各成員國派代表參與。委員會負責協(xié)調政策執(zhí)行、監(jiān)督戰(zhàn)略目標落實、指導成員國行動、評估戰(zhàn)略項目。每個國家需設立一個“國家主管機構”作為法案在該國的實施主責部門。法案要求2025年內各成員國需設立主管機構并提交國家戰(zhàn)略草案。
歐盟委員會將推動數(shù)據(jù)平臺和信息共享機制建設，建設原材料供應鏈透明化平臺，包括地質信息與資源潛力圖、企業(yè)供應鏈風險上報系統(tǒng)、國家資源政策數(shù)據(jù)庫。成員國和企業(yè)需定期上傳數(shù)據(jù)（尤其涉及戰(zhàn)略原材料的進口來源、回收量、供應風險等），以供歐盟進行統(tǒng)一監(jiān)測與預警，根據(jù)法案要求，2026年歐盟層面數(shù)據(jù)平臺上線，將首次評估供應鏈韌性。
歐盟將通過每兩年一次的周期評估落實強制性目標與監(jiān)管，檢查各國是否實現(xiàn)了2030年目標；若未達標，歐盟將整改通知，甚至建議成員國采取“糾正措施”；未來有可能進一步設置配額、激勵或懲罰措施（例如環(huán)?；虿少彉藴收{整）來督促執(zhí)行。2028年前，歐盟將初步驗收關鍵項目進展，評估成員國目標推進情況
四、再生材料成為歐盟的戰(zhàn)略選擇及我國產(chǎn)業(yè)應對措施
再生材料之所以在歐盟《關鍵原材料法案》中得到如此高位安排，具有多重原因。首先，再生材料應用可以保障國家供應安全性?；厥阵w系屬于內部可控系統(tǒng)，不受海外礦業(yè)地緣沖突、出口禁令等影響，可以顯著降低供應中斷風險。其次，再生材料應用滿足環(huán)境可持續(xù)性。與新開采相比，再生材料大幅減少能耗和碳排放，符合《歐洲綠色協(xié)議》的碳中和目標。第三，再生材料應用可以建立經(jīng)濟韌性。建立本地化再生材料產(chǎn)業(yè)鏈，可創(chuàng)造新就業(yè)、促進技術創(chuàng)新，減少對全球價格波動的敏感性。最后，再生材料應用規(guī)則制定權的歸屬影響資源爭奪中的國際話語權。通過建立高標準的再生材料認證體系與環(huán)境足跡規(guī)則，歐盟可以在全球資源治理中確立規(guī)則制定者地位。法案指出“通過增強回收能力并提高資源效率，聯(lián)盟可在國際競爭中確立有利地位。”因此，推動再生材料發(fā)展，不只是一個經(jīng)濟選擇、環(huán)境選擇，更是歐盟在新一輪全球競爭中的必然行動。
下一步我方應：
（一）密切關注法規(guī)落地路徑，強化對歐出口合規(guī)準備
歐盟關鍵原材料法案雖由歐盟委員會統(tǒng)一制定，但其真正影響力將隨著成員國層面政策和監(jiān)管工具的逐步明確而顯現(xiàn)。這意味著，從原材料的采掘、加工、回收，到成品出口的整個鏈條，都將被置于更加嚴格的監(jiān)管之下。特別是對于依賴出口歐盟市場的中國企業(yè)而言，該法案可能形成實質性的“綠色非關稅壁壘”。未來，涉及戰(zhàn)略原材料的產(chǎn)品在出口歐盟時，需滿足再生含量最低比例、追溯信息完整性、供應鏈環(huán)境影響等方面的新要求。因此，中國企業(yè)和相關政府部門應盡快建立應對機制，重點包括：建立覆蓋回收、加工、供應等環(huán)節(jié)的可追溯系統(tǒng)；推動與歐盟審查機制互認的認證程序；系統(tǒng)評估哪些出口產(chǎn)品將面臨高風險，并開展前置合規(guī)準備。只有前瞻性跟蹤與響應，才能有效降低由政策變化引發(fā)的出口中斷或成本上升風險。
（二）理解法規(guī)協(xié)同趨勢，推動與歐盟標準的機制對接
歐盟關鍵原材料法案并非孤立出臺，它與《電池法案》《報廢車輛指令》《生態(tài)設計指令》、產(chǎn)品數(shù)字護照（DPP）等構成了一個相互銜接的制度網(wǎng)絡。以《電池法案》為例，已明確自2026年起，電池需標注碳足跡、原材料來源及回收比例，到2027年起實施再生材料最低含量要求。這些法規(guī)共同推動企業(yè)實現(xiàn)從“材料選擇—產(chǎn)品制造—回收再生”的閉環(huán)管理。中國相關企業(yè)和政策制定機構應盡快開展法規(guī)協(xié)同趨勢研究，識別關鍵法規(guī)之間的指標交叉、信息要求共性與評估方法重合點，推動與歐盟在定義術語、技術標準、數(shù)據(jù)平臺等方面開展機制性對接，逐步建立雙邊互認框架。這不僅有助于提升對歐貿易的便利性，也有助于中國成為全球綠色產(chǎn)業(yè)規(guī)則的重要參與者。
（三）明確參與重點領域，提升技術與制度話語權
在再生材料利用、數(shù)字追溯體系建設、供應鏈環(huán)境績效管理等方面，中國具備一定的產(chǎn)業(yè)實踐基礎。但在歐盟主導的綠色制度重構中，如果不能有針對性地介入關鍵領域，中國的產(chǎn)業(yè)話語權將受到限制。當前，歐盟法案在“如何界定高價值再生材料”“數(shù)據(jù)上傳標準與頻次”“回收目標評估方法”“碳足跡計算方式”等方面仍存在技術細節(jié)空白，為中國提供了積極參與的窗口期。建議中國政府和行業(yè)協(xié)會鼓勵科研機構、平臺型企業(yè)、有出口能力的龍頭企業(yè)，圍繞再生材料追溯、生命周期評價、數(shù)字標簽架構、數(shù)據(jù)互通機制等重點方向，參與歐盟公開征求意見、標準共建、平臺試點等合作項目，逐步在具體規(guī)則制定中占據(jù)“制度技術貢獻者”角色，從而提升我國在全球關鍵原材料可持續(xù)治理體系中的制度影響力和產(chǎn)業(yè)主動性。
五、結語
再生材料不僅是資源循環(huán)利用的重要支撐，更正在成為各國確保戰(zhàn)略自主、重塑供應鏈韌性的重要抓手。這一趨勢將深刻重構國際貿易技術門檻與企業(yè)合規(guī)路徑。對于中國而言，應立足當前，系統(tǒng)回應歐盟新規(guī)帶來的出口合規(guī)挑戰(zhàn)，同時依托數(shù)據(jù)基礎和產(chǎn)業(yè)集聚優(yōu)勢，在再生材料追溯、標準共建和平臺對接等關鍵領域確立比較優(yōu)勢，真正把握全球資源治理體系重塑的主動權，推動我國再生材料產(chǎn)業(yè)在國際綠色供應鏈中實現(xiàn)從量的參與到質的躍升，為“雙循環(huán)”戰(zhàn)略和產(chǎn)業(yè)高質量發(fā)展提供堅實支撐。
（作者系清華蘇州環(huán)境創(chuàng)新研究院政策研究員）
責任編輯：王彥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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